【作 者】
李秉祥（博士生导师），周广海
【作者单位】
西安理工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西安710054
【摘 要】
【摘要】本文在管理防御的视角下，结合我国不同产权类型的企业特点，以2010 ~ 2014年度深沪制造业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探究经理人的不同特征对企业研发费用确认的影响机理。研究结果表明，经理人性别、年龄、薪酬、持股比例和两职兼任均对企业研发费用确认有显著影响，而经理人学历、民营企业经理人任期未通过检验。
【关键词】管理防御；经理人特征；会计政策选择；研发费用确认
【中图分类号】F272.92；F27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994（2017）03-0003-5会计政策选择作为会计研究的重要课题之一，是指企业管理者在既定的范围内，根据管理目标或自身特征，权衡备选的会计政策，确定并实施该项选择的过程。会计政策是企业重要的财务报告战略，经理人特征会影响会计政策选择。现行企业会计准则在确认、计量等方面都进行了细化，使得会计处理变得更加多样化，这为经理人提供了更广阔的会计政策选择空间，同时也增加了经理人出于自利目的进行管理防御的可能性。本文以企业研发费用确认会计政策为例，研究不同特征的经理人通过选择会计政策而进行管理防御的行为。
一、文献回顾
国外传统的会计理论认为，企业一般会遵循稳健性原则选择会计政策，但是这种观点逐渐受到挑战。主要标志是Gordon（1964）提出的“收益均衡化”假设。他认为经理人在选择会计政策时具有自利的经济动机。随着研究的深入，人们认识到会计政策选择受多方因素的共同作用。Watts（1978）根据现代契约理论分析了经理人对会计政策选择的动机，并且提出了影响深远的“三大假设”（分红计划假设、债务契约假设、政治成本假设）。之后学者们主要研究会计政策选择动机的分类。Badertscher（2012）用“达到或超过模型”发现经理人对会计政策选择的动机符合信息论假说。Cynthia（2012）研究发现，少数因以前采用公允价值致使当期经营业绩下降的公司，其当前和未来的经营业绩有明显提高。Beatty（2006）研究发现股票市场会影响企业的会计处理。
国内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探讨我国的情况是否符合“三大假设”。王跃堂（2000）以减值政策为例进行研究，发现我国企业会计政策选择的动机受公司治理结构、经营能力、证券市场监管力度等因素影响，而非“三大假设”。李增泉（2000）采用经理人报酬和持股数据等证明我国情况不符合报酬计划假设。乔永波（2005）等研究结果论证了政治成本假设在我国不成立。基于上述分析，国内学者们开始从新的视角研究会计政策选择动机。新夫等（2004）研究得出，证监会发布的政策较大地影响着上市公司会计政策选择动机。翟胜宝（2009）从伦理学角度出发，提出从提高管理者自身素质来遏制会计政策选择失当行为的建议。
总体而言，目前的研究都只关注会计政策的具体选择，而没有把该行为和管理者结合起来考虑，忽视了管理者自身特征对会计政策选择的影响。管理防御假说认为，管理者在面临个人利益受损时，会产生维护自我的动机，只要有机会管理者就会采取措施进行管理防御。因此，当有会计政策选择权的经理人遭受个人利益损失时，经理人就会刻意选择会计政策进行职位固守。当前在管理防御与会计政策选择方面研究的文献很少，这为本文提供了足够的研究空间。本文将从管理防御的角度出发，运用实证方法研究经理人特征对会计政策选择的影响，以开拓管理防御新的研究领域。
二、研究假设
在企业信息传递的整个过程中，经理人都是信息流通的必经节点。当前会计信息是衡量经理人经营业绩的重要指标，当经理人拥有企业剩余控制权时，出于管理防御目的，经理人会对企业会计政策选择施加影响来筛选出对自己有利的会计信息。本文选择企业研发费用确认会计政策，是因为经理人可利用研究与开发这两个人为主观划分的阶段来调节利润，调增或调减资本化或费用化的金额以达到管理防御的目的。对于企业而言，尤其是高科技创新型企业，研发方面的投入往往决定了其核心竞争力，与研发费用相关的会计政策会直接影响财务报告传递的信息，从而影响财务报告使用者对未来风险的判断，因此也一直是财务报告使用者关注的重点。
Chan（1998）的研究表明，经理人的管理防御行为受其自身特征、工作环境等因素影响。因此，本文从经理人的性别、年龄、学历、薪酬、任期、是否两职兼任、持股比例这七个方面分别讨论不同特征的经理人对企业研发费用确认会计政策的影响。
任颋（2010）研究发现，女性的职场生活相较男性呈现出更多的不如意，就业趋势更不乐观。黄国良等（2013）研究发现，女性经理人面临被接管、解雇的可能性更大，离职后找到新职位也更加有难度。当面临自身福利损失、社会地位丢失的风险时，女性经理人会有强烈的意愿采用对自身有利的手段来固守职位，降低风险。因此，女性经理人比男性经理人有更强的管理防御动机，在确认企业研发费用时，会更多地将其资本化处理。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女性经理人更倾向将研发费用进行资本化确认。
Eaton（1983）的研究表明，年长的经理人会因为较弱的人力资本流动性和较高的转换工作代价不愿离开当前的职位去谋求新的发展。李秉祥（2009）研究发现，经理人的管理防御程度随着其工作能力的下降和转换工作代价的提高呈现上升趋势，年长经理人的管理防御程度更高。因此，年长的经理人会尽可能多地将研发费用资本化处理，适当提高企业业绩来迎合大股东的意愿，以此巩固职位。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经理人的年龄与内部研发费用资本化确认比重呈正相关关系。
Spence（1974）的研究表明，劳动力市场上求职者的能力可以由求职者的学历反映。虽然高学历并不能说明求职者具备高能力，但是黄国良等（2010）研究发现，因为劳动力市场信息不对称的原因，在招聘职业经理人的过程中，企业只能通过求职者呈现的信息来判断其能力并决定是否任用。低学历的经理人由于较难在招聘中获得新职位，为了保住现有职位会将研发费用资本化处理来提高企业当期经营业绩，获得股东认可，达到固守职位的目的。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3：经理人的学历与内部研发费用资本化确认比重呈负相关关系。
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认为，当人们已经满足了低层次的需求时，才会提出更高层次的需求。王志强等（2011）研究发现，当前我国经理人的需求还处于低层次阶段。薪酬激励作为一种激励经理人的方式显得重要且普遍。我国现阶段的薪酬机制还不完善，当企业经理人的薪酬较低时，经理人就会有提高企业当期经营业绩的动机，将研发费用进行资本化处理。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4：经理人的薪酬与内部研发费用资本化确认比重呈负相关关系。
Allen（1983）的研究证明了经理人任期与其权利呈正相关关系，他认为任期越长的经理人对企业形成的控制能力越强，同时受到董事会的监督会越弱，此时的经理人会有更明显的自利动机。Nejla（2006）的研究表明，经理人的任期越久，管理防御程度越高。因此，已任职多年的经理人会更依赖现有的职位和权利。当面临被解雇、撤换的风险时，他们为了固守职位进行管理防御的动机就会越强，在确认内部研发费用时，更倾向于将其资本化处理。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5：经理人的任期与内部研发费用资本化确认比重呈正相关关系。
董事会在现代公司治理结构中处于核心位置。Jensen（1993）研究发现，董事长与总经理两职合一意味着经理人自己监督自己，其行为更倾向自利。Dechow（2006）研究发现，在因违反一般公认会计原则受到证券交易委员会惩罚的公司中，经理人两职兼任的公司占了很大比例。因此，当总经理和董事长两职合一时，董事会监督作用失效，经理人的权力过大，管理防御程度提高，对企业内部研发费用更倾向于资本化处理。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6：两职兼任的经理人会将更多的研发费用进行资本化确认。
股权激励方式下，经理人持股使得其既是管理者又是股东。Fama（1983）认为，经理人持股增加会使其拥有更大的表决权，从而抵御经理人市场和外部接管约束。结合我国情况来看，经理人持股的实质是将经理人与股东的利益相关联，适当抑制经理人的寻租行为，降低代理成本。经理人持股越多，其利益与股东利益越一致，经理人管理防御程度降低，其更倾向于将研发费用进行费用化处理。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7：经理人持股比例与内部研发费用资本化确认比重呈负相关关系。
三、研究设计
1. 数据选取。本文选取国泰安数据库2010 ~ 2014年度深沪两市制造业A股上市公司的数据作为初始样本，ST、∗ST（PT）、刚上市和已经退市的上市公司数据存在异常，本文予以剔除；为了保证数据的完整性，本文剔除了主要变量值缺失的数据样本。最终得到1357个有效数据样本，采用SPSS 20.0进行统计分析。
2. 变量设计。本文选取的解释变量、被解释变量及控制变量如表1所示。
其中，解释变量依据李秉祥等（2008）对管理防御指数的相关研究进行赋值。控制变量ROE、Gro分别用来控制企业资产的质量及其成长性对研发费用确认的影响。
根据会计政策选择“三大假设”，企业的资产负债率、规模以及董事会监管也会影响企业会计政策的选择，所以用Lev、Size、Ind加以控制。
3. 模型设计。本文选取的变量特征与研究问题均符合运用多元线性回归的条件，因此构建如下模型：
R&D=α0+α1Gen+α2Age+α3Edu+α4Pay+
α5Ten+α6Con+α7Bon+α8ROE+α9Gro+α10Lev+
α11Size+α12Ind+ε
现有研究文献已表明，经理人的行为不仅受其自身动机驱动，还受到外部环境因素的影响。由于我国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在组织结构、管理模式、经营环境等方面存在一定的差异，因此不同企业类型的经理人其行为表现也会有所差异。可见，分析不同产权类型企业中的经理人对企业研发费用确认会计政策的影响是有必要的。
四、实证研究
1. 描述性统计。对解释变量、被解释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
从表2可以看到，民营企业研发费用资本化确认比重的均值（0.681）远大于国有企业的均值（0.413），说明民营企业比国有企业在研发费用确认方面更倾向资本化处理；女性的就业情况较不乐观，不论哪种产权类型的企业，女性经理人都明显偏少，统计数据的均值都不高；在年龄方面，虽然国有企业经理人年龄平均值与民营企业相差不大，但是观察年龄标准差可以知道，民营企业经理人年龄标准差明显大于国有企业；在人才招聘的过程中，大部分企业都愿意聘用高学历的人才，所以在受教育程度方面，两类企业经理人的均值都小于1，说明经理人的学历普遍偏高，拥有高学历的职业经理人更容易被聘用；当前我国国有企业经理人薪酬普遍偏低、任期普遍较长，所以从数据中可以看到，国有企业经理人平均薪酬（13.08）小于民营企业（13.15），国有企业经理人平均任期（0.26）大于民营企业（0.19）；在公司治理方面，由于国内的经理人持股比例都普遍偏低，所以表2中的相关数据也不高。
2. 相关性分析。本文选取的变量特征适合用Pearson系数进行相关性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
从表3可以看出，各变量之间的Pearson系数绝对值均不大于0.8，表明本文设计模型中的各变量之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分别在不同显著性水平上相关，可以进行后续回归分析。
3. 回归分析。本文采用SPSS 20.0统计软件进行处理分析，结果如表4所示。
从表4可知，仅对控制变量与被解释变量进行回归时，本文选取的控制变量ROE、Gro、Lev、Size与Ind均对企业研发费用确认会计政策产生影响。具体表现为，当企业有较高的ROE时，此时经理人的业绩较好，不需要通过将研发费用资本化处理来调整会计信息，即ROE与R&D呈负相关关系。高成长性的企业，其当前运营状况以及现金流较好，经理人进行人为调整会计信息的可能性很小，Gro与R&D呈负相关关系。如果企业的资产负债率较高，说明企业当前的财务风险比较大，在筹资方面可能会出现困难，所以经理人会通过会计政策选择来影响企业当前的财务状况，即Lev与R&D呈正相关关系。大规模企业相比小规模企业在运营管理方面更加复杂，从而增加了经理人操控会计信息的可能性，即Size与R&D显著正相关。Ind可以用来表示企业的监督力度，企业监督越严格，对经理人行为的束缚作用越有效，所以Ind与R&D呈显著负相关关系。
在模型中加入经理人特征变量后，模型的解释效力得到显著提高：国有企业样本的调整R2从0.023增加到0.091；民营企业样本的调整R2从0.016增加到0.084。这些数据表明，经理人特征对企业内部研发费用确认会计政策的选择行为具有解释力。
通过观察国有企业经理人特征变量对R&D的影响数据可以发现，经理人性别、薪酬、任期、两职兼任均对企业内部研发费用的确认具有显著影响，与之相关的假设均得以验证。但是学历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这可能是因为学历普遍被认为是丰富的知识储备和高素质的代表，拥有高学历的经理人只能证明其拥有较强的学习能力。而会计政策的选择往往依赖于经理人在社会中长期的职业经验与判断，学历并不能直接证明经理人在职业选择和判断中拥有优势。
另外，经理人年龄与持股比例这两个变量对R&D的影响方向与假设预判方向相反。这可能与我国国有企业的特征有关。在国有企业中，考评经理人的标准并不只有经营业绩这一项。当经理人的年龄渐长时，不倾向将内部研发费用资本化处理的会计政策可能并不会威胁其固有职位，还可能给经理人带来现金流控制权收益。同样，国有企业管理层人员的薪酬由国资委决定，并且企业内部人员的薪金差异不能超过既定的范围。如果经理人持有的股票可以在未来升值，这给经理人带来的利益将远高于现有固定薪金的收益。所以，持有股份的经理人会更倾向将内部研发费用资本化，以提高企业当期的经营业绩，以此来提高股票的市价，并从中获利。
从民营企业经理人特征变量对R&D的影响数据可以得出，经理人性别、年龄、薪酬、两职兼任、经理人持股均对企业内部研发费用的确认有显著影响，验证了与之相关的假设。
民营企业经理人学历也没有通过检验，其原因可能与国有企业经理人学历没有通过检验的原因类似。此外，经理人任期没有通过检验，这可能与我国民营企业的特点有关。由于我国民营企业聘用的经理人普遍年轻化，年轻的经理人往往拥有较强的自我价值实现愿望。然而，自我价值实现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前面的描述性统计中可以看到，民营企业经理人的平均任期不长（0.19），较短的任期无法实现年轻经理人的自我价值，经理人不会刻意追求企业的经营业绩，在这样的情况下，任期就不再是经理人做出行为选择的影响因素。
五、结论与建议
1. 研究结论。本文结合我国不同产权类型的企业特点，以企业内部研发费用资本化确认这一会计政策为例，选取2010 ~ 2014年度深沪两市披露的制造业A股上市公司数据为研究样本，运用多元线性回归分析发现：
（1）上市公司经理人性别、年龄、薪酬、持股比例和经理人是否两职兼任均对企业内部研发费用的确认有显著影响。其中，国有企业经理人年龄、持股比例与假设预判方向不一致，这可能与我国国有企业经理人业绩考核、薪酬激励的特征有关。
（2）国有企业经理人任期通过检验，但民营企业经理人任期未通过检验，这可能与我国民营企业经理人普遍年轻化的特征有关。
（3）上市公司经理人学历未通过检验，这可能是因为会计政策的选择依赖于经理人的职业判断，学历并不能直接证明经理人拥有较强的职业判断能力。
2. 建议。为了减少经理人特征对企业会计政策选择的影响，本文提出如下建议：
（1）制定合理的奖励机制。目前我国上市公司薪酬设计普遍不合理，薪酬水平较低，激励方式也较单一。国外有许多成熟的激励方式值得我们借鉴。例如在工资薪金的基础之上，将股票期权作为一种长期激励方式；为经理人员提供良好的职业发展规划和道路，充分发挥晋升激励的作用；提供完善的福利制度和退休金计划，减少经理人员对未来不确定因素的担忧；重视企业文化建设，增强经理人的企业归属感和使命感。
（2）优化公司内部治理结构。公司治理结构的设计依赖于股权结构的设计，董事会、监事会成员及其之间的制衡关系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股权结构的合理安排。因此，需要设置合理的股权结构，以确定公司控制权结构，进而确定公司的决策行为及方式。此外，还应该引入独立董事制度和独立监事制度，充分发挥董事会和监事会的职能。
（3）规范上市公司信息披露。掌握在管理层手中的会计政策选择权是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的基础。因此，在财务报告中披露会计政策，可以有效提高管理层决策的透明度。这需要完善的制度加以约束，同时也需要引入企业以外的评价体系，组建一个监管评价会计信息的网络系统，从而有效地监督管理层的会计行为。
主要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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